第32章 32. 夢中的婚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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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夢中的婚禮（上）
到了訂婚式的那天，Lenn讓人在禮堂裏擺滿了白紗。
早上阿健穿了最貴的西裝，一改平時單調的黑轉而用了灰藍色，Lenn讓家裏的女仆長給他選了領帶，托Lennox曾是一位女星的母親的福，Aigner家的衣櫃大的好比尋常人家的房子，阿健在裏面呆了足有一個小時才走出來，還要坐下在梳妝臺上讓人抓著下巴化妝。
直到他被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整理完畢，Lenn才拉著方才在隔壁的阿廉進來，只是亮個相，阿健看得半天沒眨眼。
“餵。”Lenn笑嘻嘻地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阿健回過神來，有點不自在地揉了揉眉心，“挺好看的。”
阿廉穿著Lenn特意定制的黑色改良西裝長外套，尤其凸顯出上半身和腰間倒置的曲線來，領帶松松垮垮地系在分開的胸襟前，白色的襯衫恰到好處地收緊了。
阿廉擡起袖口比劃了一下露出了裏面的暗扣，“穿多一點比較方便藏武器，今天有專門的琴師來，我總不能拿著琴匣”
還沒說完讓阿健一只手捂住了嘴，擡起頭看見阿健拿另一只手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做了個噓的手勢。
“你再說下去，我就要吻你了。”
等了兩三秒他擡起手，阿廉果然再也一個字都不說。
Lenn冷笑著用手肘捅了阿健一下。
“這時候怎麽不見你的勇氣了？”
阿健心情好，沒理他，笑著拿起放在旁邊椅背上的外套抖開來披在身上，推開了通向外面的門，他的兩位準伴郎艾倫和西格一人站在紅色地毯的兩側，手裏拿著白玫瑰，看到他們出來了，艾倫擡起起頭來朝著阿健笑。
“新婚快樂。”
相比之下西格看起來更憂郁一些，笑起來時皺著眉頭，看見阿廉走出來了，帶著手中的白玫瑰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雙手環在阿廉的背上。阿廉頓了一下，也伸手回抱過去。
他們這麽擁抱了足有一分鐘，西格才主動松了手。
“今天這麽熱情？”艾倫調侃道，“什麽時候才能對我也熱情點。”
西格走回來嬉皮笑臉地用手指彈了一下他眉心，Lenn整了整身為司儀的領口麥克風，推開了禮堂的門，在外面賓客的歡呼和掌聲中他站在二樓白色的舞臺上，西格和艾倫跟在他後面，各自在紅地毯的兩側，有人從賓客席上丟了花瓣和金粉包上去，撒了兩人一身，艾倫只顧著笑也不伸手去拂，西格笑著替他拍了一下，沾了一手的碎屑，樂隊的音樂這才終於響起來。
音樂聲中阿健穿著筆挺的禮服走出來，朝著對面Lenn的方向走過去，走了一半停在紅毯的正中間，白鈴蘭從花架上垂下來，他回過頭，伸出一只手。
於是阿廉終於從門裏走出來，特意為他所設計的外套下擺在大腿的位置搖擺，手腕的位置收緊的暗扣，他手中握著巨大的花束，一捧如同血，如同鮮活的生命一般艷麗的大麗花，不為人所知的新郎有著一雙漆黑的眼。
有人驚呼了起來，有人喊出了口，然而Lenn舉起手來帶著麥克風拍起手，頓時，暴風般的掌聲席卷了不算大的禮堂，壓過了一切細碎的私語聲。
“下面請兩位接吻。”Lenn在掌聲中高聲地貫穿了所有的雜音，如同搖滾樂團的高潮突然殺出那柄吉他。
他看起來就仿佛抓住了那根稻草的駱駝，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等了很久卻又不會到手的東西，沒有人願意怪罪他的不按劇本出牌。
於是阿健不再理會一切，徑直大步朝著尚還停留在原地的阿廉走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肩膀，所用的力氣遠遠勝於所需的，如同在懸崖上抓住獵物的鷹。
在阿廉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唇已經被緊緊地咬在一個吻裏。
深不見底的黑色的眼睜大了，隨即閉上只專註口中濕潤柔軟的喜悅。在那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有些明白了，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微笑。
因為種種原因幾乎被操作成一場婚禮本身的訂婚禮，在那之後進行得稱得上順利，宴會開始後和任何上流邀請制的酒會並無多少不同，阿健端著酒杯去和人挨個問候，很多人都想問出另一位未婚夫的事情，都被一一擋下來，有人想直接邀請阿廉聊天，然而阿廉自從出場後就一直站在二樓甚至都沒走下來。
反倒是Lenn自然而然如同東道主一般代替阿廉去社交，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阿健和他的婚禮。
幾趟下來Lenn已經喝的有點多，原本一直在人群裏的Eden從暗處跑出來拉著他的一只手就拖到禮堂的角落上。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場合。”Eden直接拿走了他手裏的酒杯。
“喝醉的場合。”Lenn伸手奪了兩次不能如願，最後放棄了，伸手叫端著香檳的服務生過來。
Eden又將服務生打發開去，“Zachary Gasper隨時都可能出現，就算他不，這裏的賓客裏同時坐著各懷鬼胎警察和FBI探員，和兩個正在私下火拼的黑幫。”
Lenn打了個酒嗝，笑得沒心沒肺的，像極了他們剛認識時的模樣，對世界滿懷著不切實際的希望的少年，迫不及待地想要尋找一個帶自己去遠方的長腿叔叔。
“那又怎樣，”長大了的少年哈哈大笑，“哪怕今天是刀山火海，是地獄天堂，你當年不肯帶我走，今天就不能帶我走。”
與賓客們幾乎都打過招呼的阿健終於有些微醺地準備走回樓上阿廉的身邊，然而有人卻在樓梯腳下等著他。
“沒想到你最後娶了條家養狗。”老卡諾醉醺醺地說道。“如今在這個國家人們將貓狗當家人，看來是真的。”
“總好過拿家人當貓狗。”阿健笑著回敬了一句。“這點想必您最有經驗。”
說著就要往樓上走，卻又被老人叫住了。
“我知道你暗地裏把好處都賣給了條子。”老卡諾說道。“等我收拾完了愛爾蘭人，你猜誰會是下一個。”
說到這裏阿健幹脆回過頭來，笑道。
“你知道，你和我祖父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對方沈默了一下，正要開口卻被阿健打斷說了下去。
“是我祖父每次買地毯的時候，都會和皮毛商商量好要什麽樣的皮毛，而你呢，卻真相信一塊野狗皮是你兒子。”
老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卻礙於場合無法發作，很快壓下了情緒，說道。
“你活不到真正婚禮的那天。”
“而你，”阿健做了個舉杯敬酒的動作，抿了一口香檳，“活不過今天晚上。”
說著丟下僵在原地的老人你，朝著樓上走去。
在二樓的阿廉一直看著下面的賓客，幾支柱的兩側都有人在陰影裏說著什麽，是艾倫和靠阿健行方便進來的艾倫的同事，另又有幾人在門口的位置一直不曾離開，是那天的FBI，碼頭黑幫的領導者O‘Connor一邊豪快地喝酒一邊和女人高談闊論，不遠處是衣著考究的意大利人。
Eden還在角落裏試圖勸說Lenn少喝點，早退場，而西格大概已經埋伏在了哪個狙擊方便的地方。
阿健走過來，將裝著香檳的酒杯放在樓梯邊沿上，手指在光滑的玻璃上劃了一圈。
“猜猜是誰開第一槍。”他笑道。
這樣劍拔弩張各懷鬼胎的賓客，一旦有人開了第一槍，槍聲就會如同連鎖反應一般再也不會停止。
“老卡諾，”阿廉回答道，“或者阿淳，如果他來的話。”
“老卡諾確實已經被我撩撥得差不多了。”阿健斜著身子靠在樓梯沿上，朝著阿廉笑道，“但是不是他，也不是我哥哥，他還沒個影呢，不到高潮他怎麽舍得出來。”
阿廉聞言從樓梯上起來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的未婚夫，手中仍捧著那束捧花。
“你安排了人開槍？”
阿健又搖了搖頭，拿起香檳來笑著吞了一口。
“是你，”他說道，“你和你藏在那束大麗花裏的槍。”
說完他將香檳的杯子重新放在樓梯邊沿上，手指劃過玻璃光滑的表面，細長的高腳杯傾斜著向著樓下跌落下去，在短暫又漫長的墜落的終結，在嘈雜的演奏樂團的背後，在優雅而舒緩的小提琴聲中無人察覺地化為碎片。
“在你第二次被送回來以後，人變了很多，會哭也會笑，還會生氣，”阿健說了下去，“於是我就明白了，你歸根結底是在為阿淳工作。因為人往往在硬的行不通之後，就打出感情牌來。我原以為你是做不來這個的，如今看來你做不來歸做不來，手裏拿著的牌卻是張張都是克我的。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要替阿淳工作到這個地步，按理說我們一家雖然和你打交道久一些，也不過就是你的一個客戶，而你就如你自己所說的那樣，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因為你是改造毒株的免疫者，如果沒有阿淳的庇護會成為眾矢之的？這說不通，因為阿淳也想要利用毒株，甚至不惜拿你來做實驗，你理應躲都來不及。那麽，因為他與你有恩，你想要幫他或者救他？如果是這樣，你既不是滴水湧泉的類型，如今早也該還完了。最後，或許你喜歡他，但或許是直覺，你說我自以為是也好，我覺得在我們兄弟兩個之間，你更喜歡我。”
“那麽到底是為什麽，你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停留在了這個越來越深的圈套之中。”阿健自問道，看著站在與自己只有六只樓梯柱遠的阿廉，“你正如你自己所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而我自認為也不亞於你，然而當我竭盡全力想從你身上尋找出一星半點的贏率，卻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然後我突然想起來，那天你在飛機上以為周圍沒人時對西格說，”他說道，“你有一個妹妹。”
“你說阿淳對你有恩，你選擇了將他交給你的毒株銷毀在自己的身體裏，你說你喜歡Lenn，你點燃了那天晚上Aigner研究所的大火一去不返，你說西格是你的兄弟，你為了Eden的情報親手將他帶進圈套之中，你說你喜歡我，”說到這裏阿健頓了一下，“你在我和你的婚禮上，準備了殺我的槍。”
“而這世上只有一樣東西，一樣東西是你怎麽也不肯放手，怎麽也不肯丟下，我曾經以為是槍，直到最近我才發現並不是。”
“是提琴匣。”阿健疲倦地在聖母純白的石像下輕聲嘆息。
如此遺憾，如此可悲。
“就因為我年輕時做過一件錯事，”Eden追著拿著酒杯在人群中穿行的Lenn，“我就要負責一輩子嗎？”
“哈！”Lenn大笑著回過頭來，他已經喝醉了，“你年輕時？你年輕時我還是個孩子！”
“正因為你是個孩子！”Eden不顧形象地伸手分開周圍的人，“我才不能帶你走！你那時候十四歲，你以為你能去哪？”
“誰他媽管啊！哪兒都好！”Lenn漂亮的灰色的眼睛因激動而變得濕潤，“他們，那些混蛋，沒有一個人在意我是個孩子！只有你，二十三歲的Eden先生，警察，滿嘴滿腦子的理想論，會他媽的跟我說我是個孩子。”
“那是因為我在乎你！而他們不！”Eden低聲咆哮道，他的同事聽不見他這邊的話，不知道他這是怎麽回事，在隱形對講機裏讓他歸位的話已經吵得他快要耳聾，他索性把無線耳機關了，伸手抓住Lenn的肩膀就要拖人走。
然而Lenn卻出乎意料的安靜了下來，被他抓住了也只是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皺著眉。
“樂隊的曲子換了，是《夢中的婚禮》，”他說道，“我沒有在曲目表上寫這一首。”
一時間他和Eden都楞了一下，Eden打開耳機低聲說了一句，保持警惕註意樂團的方向。
而Lenn趁著這個空隙推開人群朝著反方向走去，徑直地朝著樂團的方向，目不轉睛地盯著在樂手們之中，以鋼琴領奏的鋼琴師。
對身後Eden的呼喊聲充耳不聞。
“那是沒有感情，沒有目標，沒有欲望，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亦沒有夢想，仿佛一個披著人皮的機器的雇傭殺手，唯一透露出人性的一瞬間。”
阿健的聲音平緩而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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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訂婚式的那天，Lenn讓人在禮堂裏擺滿了白紗。
早上阿健穿了最貴的西裝，一改平時單調的黑轉而用了灰藍色，Lenn讓家裏的女仆長給他選了領帶，托Lennox曾是一位女星的母親的福，Aigner家的衣櫃大的好比尋常人家的房子，阿健在裏面呆了足有一個小時才走出來，還要坐下在梳妝臺上讓人抓著下巴化妝。
直到他被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整理完畢，Lenn才拉著方才在隔壁的阿廉進來，只是亮個相，阿健看得半天沒眨眼。
“餵。”Lenn笑嘻嘻地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阿健回過神來，有點不自在地揉了揉眉心，“挺好看的。”
阿廉穿著Lenn特意定制的黑色改良西裝長外套，尤其凸顯出上半身和腰間倒置的曲線來，領帶松松垮垮地系在分開的胸襟前，白色的襯衫恰到好處地收緊了。
阿廉擡起袖口比劃了一下露出了裏面的暗扣，“穿多一點比較方便藏武器，今天有專門的琴師來，我總不能拿著琴匣”
還沒說完讓阿健一只手捂住了嘴，擡起頭看見阿健拿另一只手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做了個噓的手勢。
“你再說下去，我就要吻你了。”
等了兩三秒他擡起手，阿廉果然再也一個字都不說。
Lenn冷笑著用手肘捅了阿健一下。
“這時候怎麽不見你的勇氣了？”
阿健心情好，沒理他，笑著拿起放在旁邊椅背上的外套抖開來披在身上，推開了通向外面的門，他的兩位準伴郎艾倫和西格一人站在紅色地毯的兩側，手裏拿著白玫瑰，看到他們出來了，艾倫擡起起頭來朝著阿健笑。
“新婚快樂。”
相比之下西格看起來更憂郁一些，笑起來時皺著眉頭，看見阿廉走出來了，帶著手中的白玫瑰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雙手環在阿廉的背上。阿廉頓了一下，也伸手回抱過去。
他們這麽擁抱了足有一分鐘，西格才主動松了手。
“今天這麽熱情？”艾倫調侃道，“什麽時候才能對我也熱情點。”
西格走回來嬉皮笑臉地用手指彈了一下他眉心，Lenn整了整身為司儀的領口麥克風，推開了禮堂的門，在外面賓客的歡呼和掌聲中他站在二樓白色的舞臺上，西格和艾倫跟在他後面，各自在紅地毯的兩側，有人從賓客席上丟了花瓣和金粉包上去，撒了兩人一身，艾倫只顧著笑也不伸手去拂，西格笑著替他拍了一下，沾了一手的碎屑，樂隊的音樂這才終於響起來。
音樂聲中阿健穿著筆挺的禮服走出來，朝著對面Lenn的方向走過去，走了一半停在紅毯的正中間，白鈴蘭從花架上垂下來，他回過頭，伸出一只手。
於是阿廉終於從門裏走出來，特意為他所設計的外套下擺在大腿的位置搖擺，手腕的位置收緊的暗扣，他手中握著巨大的花束，一捧如同血，如同鮮活的生命一般艷麗的大麗花，不為人所知的新郎有著一雙漆黑的眼。
有人驚呼了起來，有人喊出了口，然而Lenn舉起手來帶著麥克風拍起手，頓時，暴風般的掌聲席卷了不算大的禮堂，壓過了一切細碎的私語聲。
“下面請兩位接吻。”Lenn在掌聲中高聲地貫穿了所有的雜音，如同搖滾樂團的高潮突然殺出那柄吉他。
他看起來就仿佛抓住了那根稻草的駱駝，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等了很久卻又不會到手的東西，沒有人願意怪罪他的不按劇本出牌。
於是阿健不再理會一切，徑直大步朝著尚還停留在原地的阿廉走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肩膀，所用的力氣遠遠勝於所需的，如同在懸崖上抓住獵物的鷹。
在阿廉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唇已經被緊緊地咬在一個吻裏。
深不見底的黑色的眼睜大了，隨即閉上只專註口中濕潤柔軟的喜悅。在那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有些明白了，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微笑。
因為種種原因幾乎被操作成一場婚禮本身的訂婚禮，在那之後進行得稱得上順利，宴會開始後和任何上流邀請制的酒會並無多少不同，阿健端著酒杯去和人挨個問候，很多人都想問出另一位未婚夫的事情，都被一一擋下來，有人想直接邀請阿廉聊天，然而阿廉自從出場後就一直站在二樓甚至都沒走下來。
反倒是Lenn自然而然如同東道主一般代替阿廉去社交，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阿健和他的婚禮。
幾趟下來Lenn已經喝的有點多，原本一直在人群裏的Eden從暗處跑出來拉著他的一只手就拖到禮堂的角落上。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場合。”Eden直接拿走了他手裏的酒杯。
“喝醉的場合。”Lenn伸手奪了兩次不能如願，最後放棄了，伸手叫端著香檳的服務生過來。
Eden又將服務生打發開去，“Zachary Gasper隨時都可能出現，就算他不，這裏的賓客裏同時坐著各懷鬼胎警察和FBI探員，和兩個正在私下火拼的黑幫。”
Lenn打了個酒嗝，笑得沒心沒肺的，像極了他們剛認識時的模樣，對世界滿懷著不切實際的希望的少年，迫不及待地想要尋找一個帶自己去遠方的長腿叔叔。
“那又怎樣，”長大了的少年哈哈大笑，“哪怕今天是刀山火海，是地獄天堂，你當年不肯帶我走，今天就不能帶我走。”
與賓客們幾乎都打過招呼的阿健終於有些微醺地準備走回樓上阿廉的身邊，然而有人卻在樓梯腳下等著他。
“沒想到你最後娶了條家養狗。”老卡諾醉醺醺地說道。“如今在這個國家人們將貓狗當家人，看來是真的。”
“總好過拿家人當貓狗。”阿健笑著回敬了一句。“這點想必您最有經驗。”
說著就要往樓上走，卻又被老人叫住了。
“我知道你暗地裏把好處都賣給了條子。”老卡諾說道。“等我收拾完了愛爾蘭人，你猜誰會是下一個。”
說到這裏阿健幹脆回過頭來，笑道。
“你知道，你和我祖父最大的區別是什麽？”
對方沈默了一下，正要開口卻被阿健打斷說了下去。
“是我祖父每次買地毯的時候，都會和皮毛商商量好要什麽樣的皮毛，而你呢，卻真相信一塊野狗皮是你兒子。”
老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卻礙於場合無法發作，很快壓下了情緒，說道。
“你活不到真正婚禮的那天。”
“而你，”阿健做了個舉杯敬酒的動作，抿了一口香檳，“活不過今天晚上。”
說著丟下僵在原地的老人你，朝著樓上走去。
在二樓的阿廉一直看著下面的賓客，幾支柱的兩側都有人在陰影裏說著什麽，是艾倫和靠阿健行方便進來的艾倫的同事，另又有幾人在門口的位置一直不曾離開，是那天的FBI，碼頭黑幫的領導者O‘Connor一邊豪快地喝酒一邊和女人高談闊論，不遠處是衣著考究的意大利人。
Eden還在角落裏試圖勸說Lenn少喝點，早退場，而西格大概已經埋伏在了哪個狙擊方便的地方。
阿健走過來，將裝著香檳的酒杯放在樓梯邊沿上，手指在光滑的玻璃上劃了一圈。
“猜猜是誰開第一槍。”他笑道。
這樣劍拔弩張各懷鬼胎的賓客，一旦有人開了第一槍，槍聲就會如同連鎖反應一般再也不會停止。
“老卡諾，”阿廉回答道，“或者阿淳，如果他來的話。”
“老卡諾確實已經被我撩撥得差不多了。”阿健斜著身子靠在樓梯沿上，朝著阿廉笑道，“但是不是他，也不是我哥哥，他還沒個影呢，不到高潮他怎麽舍得出來。”
阿廉聞言從樓梯上起來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的未婚夫，手中仍捧著那束捧花。
“你安排了人開槍？”
阿健又搖了搖頭，拿起香檳來笑著吞了一口。
“是你，”他說道，“你和你藏在那束大麗花裏的槍。”
說完他將香檳的杯子重新放在樓梯邊沿上，手指劃過玻璃光滑的表面，細長的高腳杯傾斜著向著樓下跌落下去，在短暫又漫長的墜落的終結，在嘈雜的演奏樂團的背後，在優雅而舒緩的小提琴聲中無人察覺地化為碎片。
“在你第二次被送回來以後，人變了很多，會哭也會笑，還會生氣，”阿健說了下去，“於是我就明白了，你歸根結底是在為阿淳工作。因為人往往在硬的行不通之後，就打出感情牌來。我原以為你是做不來這個的，如今看來你做不來歸做不來，手裏拿著的牌卻是張張都是克我的。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要替阿淳工作到這個地步，按理說我們一家雖然和你打交道久一些，也不過就是你的一個客戶，而你就如你自己所說的那樣，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因為你是改造毒株的免疫者，如果沒有阿淳的庇護會成為眾矢之的？這說不通，因為阿淳也想要利用毒株，甚至不惜拿你來做實驗，你理應躲都來不及。那麽，因為他與你有恩，你想要幫他或者救他？如果是這樣，你既不是滴水湧泉的類型，如今早也該還完了。最後，或許你喜歡他，但或許是直覺，你說我自以為是也好，我覺得在我們兄弟兩個之間，你更喜歡我。”
“那麽到底是為什麽，你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停留在了這個越來越深的圈套之中。”阿健自問道，看著站在與自己只有六只樓梯柱遠的阿廉，“你正如你自己所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而我自認為也不亞於你，然而當我竭盡全力想從你身上尋找出一星半點的贏率，卻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然後我突然想起來，那天你在飛機上以為周圍沒人時對西格說，”他說道，“你有一個妹妹。”
“你說阿淳對你有恩，你選擇了將他交給你的毒株銷毀在自己的身體裏，你說你喜歡Lenn，你點燃了那天晚上Aigner研究所的大火一去不返，你說西格是你的兄弟，你為了Eden的情報親手將他帶進圈套之中，你說你喜歡我，”說到這裏阿健頓了一下，“你在我和你的婚禮上，準備了殺我的槍。”
“而這世上只有一樣東西，一樣東西是你怎麽也不肯放手，怎麽也不肯丟下，我曾經以為是槍，直到最近我才發現並不是。”
“是提琴匣。”阿健疲倦地在聖母純白的石像下輕聲嘆息。
如此遺憾，如此可悲。
“就因為我年輕時做過一件錯事，”Eden追著拿著酒杯在人群中穿行的Lenn，“我就要負責一輩子嗎？”
“哈！”Lenn大笑著回過頭來，他已經喝醉了，“你年輕時？你年輕時我還是個孩子！”
“正因為你是個孩子！”Eden不顧形象地伸手分開周圍的人，“我才不能帶你走！你那時候十四歲，你以為你能去哪？”
“誰他媽管啊！哪兒都好！”Lenn漂亮的灰色的眼睛因激動而變得濕潤，“他們，那些混蛋，沒有一個人在意我是個孩子！只有你，二十三歲的Eden先生，警察，滿嘴滿腦子的理想論，會他媽的跟我說我是個孩子。”
“那是因為我在乎你！而他們不！”Eden低聲咆哮道，他的同事聽不見他這邊的話，不知道他這是怎麽回事，在隱形對講機裏讓他歸位的話已經吵得他快要耳聾，他索性把無線耳機關了，伸手抓住Lenn的肩膀就要拖人走。
然而Lenn卻出乎意料的安靜了下來，被他抓住了也只是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皺著眉。
“樂隊的曲子換了，是《夢中的婚禮》，”他說道，“我沒有在曲目表上寫這一首。”
一時間他和Eden都楞了一下，Eden打開耳機低聲說了一句，保持警惕註意樂團的方向。
而Lenn趁著這個空隙推開人群朝著反方向走去，徑直地朝著樂團的方向，目不轉睛地盯著在樂手們之中，以鋼琴領奏的鋼琴師。
對身後Eden的呼喊聲充耳不聞。
“那是沒有感情，沒有目標，沒有欲望，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亦沒有夢想，仿佛一個披著人皮的機器的雇傭殺手，唯一透露出人性的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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